没有意思

《 钟情妄想 》 四

文森佐x黄敏诚

祝良夜——Love delusion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赠予你一把刀，用禁忌之园的玫瑰为你构建一个完美的骗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当然，这是我对你独有的——浪漫。”

第四章

       黄敏诚

       黄敏诚发现文森佐很没有安全感。

 

　　最近的天气不太好，黄敏诚本来就爱呆在家里，接连几日的阴雨天更是打消他出去转转的念头，从早到晚地窝在被窝里玩小游戏，一无聊就给文森佐发消息刷屏，在晚上本来应该睡觉的时候睡不着，虽然闭着眼却完全没有睡意，过一会儿就要悄悄翻个身。

 

　　文森佐的工作其实很繁重，黄敏诚闭着眼想，自己睡不着不能惊扰了他休息。

 

　　不如去客厅喝杯茶看会儿电视好了。黄敏诚伸了伸腿脚，身体悄悄向后挪动计划不动声色地离开被窝，他慢吞吞地睁开了眼睛，然后起身的动作就停在了原地，一双黑亮的杏眼眨了眨，从嗓子眼里憋出一句很小声的话。

 

　　“你醒啦......”

 

　　文森佐与他对视的目光很沉静，黄敏诚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男人眼下疲惫的浅淡青黑，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却十分清明，看不出丝毫睡意。

 

　　黄敏诚心像是被重重敲了一下，余光扫了一眼枕边手机亮起的屏幕，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，这很没有道理，他想，文森佐是一直没睡觉还是刚才被他吵醒的？

 

　　两人陷入了片刻的沉默，文森佐一直盯着他，也不说话，眼尾染了些克制的倦怠，明明是年轻俊秀的摸样，却像是走过了许多跋山涉水的路，被经年的刻骨风霜侵蚀，最后烧成了一把随时散去的余烬，黄敏诚没来由地高悬起了一颗心，把去客厅的计划给放下了，他朝里靠了靠，面朝着文森佐躺下，手指摸索着往旁边探，鼻息抵在男人的颈间，纤长柔软的睫毛刷子一样轻轻扫过，动作很轻很温和，指尖带着暖意。

 

　　最后紧紧握住了文森佐的手 。文森佐的手很冷，他像是握着一块快要化掉的冰，温热与冰冷交织平衡，顺着四肢百骸流入了灵魂深处，黄敏诚抬眼看他，含在口中的话还没来得及说，就又咽了回去。

 

　　“你怎么不走？”他听到文森佐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。

 

　　黄敏诚怔了一下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，这是毫无缘由的一句话，本不应该发生在两个人之间。

 

　　气氛变得有些奇怪，在静默的夜里蛰伏着暗流，指尖触及的温度也依旧冰凉，黄敏诚不懂他眼底动摇的情绪是什么，也不清楚这几乎为零的安全感究竟从何而来,文森佐的表现反而更像那个记忆不完整的人，薄弱的安全感和不信任渗透充斥在两个人的生活之间。

 

　　黄敏诚并不是极度聪明的那类人，他了解自己暴躁易怒并且过分偏执的性格，对于爱情有着将近病态的执念，不需要记忆加持，他的占有欲和伪装浑然天成，在微笑弯起的眉眼之下流淌着晦暗阴冷的寂静之河，没有人能够发现。

 

　　“我不会离开你。”他缓缓加重了力道去握文森佐的手，自下而上凝视着对方的眼睛，看着他瞳孔中烧干的余烬，勾起的唇角纯澈而天真。

 

　　不要骗我，用你所有的真心来对我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

　　黄敏诚仰头去吻他的嘴唇，眼睛一眨不眨，动作很轻很静。

 

　　贴上去的一瞬间文森佐的目光有片刻的失神，身体甚至有些许僵硬，但随即放松下来，浓密微瞌的睫毛颤了颤，原本被半强迫握住的右手紧紧反握住了黄敏诚，他的手背用力到几乎能看清浅淡的筋脉，弯曲的指节隐隐泛着青，紧贴的掌心传递温度，虎口重叠，脉搏一下下敲打着夜色，他的力道很大，黄敏诚却只是轻轻动了动眉心，眼神仍然是含着笑的，他慢慢闭上了眼睛，手也没有放开。

 

　　两个人就紧握着手过了一整夜，黄敏诚闭着眼，直到天亮也没睡过去。

 

　　每当黄敏诚察觉到文森佐深夜未睡的时候，他会假装睡觉不安分凑近去抱文森佐，把头埋在他怀里，然后过好一会儿再悄悄睁开眼观察文森佐，判断他呼吸均匀睡过去之后才会自己闭眼再睡，就算自己早上顶了个不甚明显的黑眼圈也并不在意。

 

　　“你最近怎么精神不太好？”文森佐拧着眉问黄敏诚，手里递给他一半橘子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

　　黄敏诚躺在他腿上看电视，本来含在嘴里的半个哈欠被自己硬生生咽了回去，他没拿手接橘子，直接凑过去张嘴叼走了那一半，偏头狡黠一笑，“没有啊，是因为晚上做梦也在想你。”语气是一等一的真诚。

 

　　文森佐举起食指摇了摇，“禁止用敷衍的形式讨好我。”他朝沙发后背松散一靠，提猫一样居高临下地捏住黄敏诚的后颈，半阖的眼睛染了些微的笑意。

 

　　“这样可以吗？”黄敏诚眨眨眼，一只手撑在文森佐腿上支起身体朝他靠去，却在文森佐面前几毫米处停下不动，笑着眨眨眼，纤长的睫毛扫过文森佐的眼皮，说话间有温热的气息喷洒，额头慢慢抵住，两人气息交缠，距离渐渐快要消失，似吻未吻，“哥哥......”尾音散在交织的鼻息间，眼中文森佐呼吸停了一瞬，好像在等他接下来的动作，黄敏诚停了几秒，然后手一松又躺回了原位，左手遮住眼睛，笑得身体都有些发抖。

 

　　电视节目正好放到了结尾处  ，他探身去够遥控器，身体却被背后突然的力道给捞了回来，遥控器直接被扫到了地毯上，黄敏诚还没来得及说话，眼前一花就被压下来吻住了，身体被牢牢压住分毫动弹不得，他徒劳地伸了伸手指还试图去够遥控器，就朝那个方向探了一下，遥控器就被文森佐挥手扫到了远处，黄敏诚余光只看到电视节目的片名刚被打出来，眼前就黑了。          

 

　　他被文森佐的掌心蒙住了双眼。

 

　　“今天就别看了。”文森佐附在他耳边笑了一声。

 

　　黄敏诚确实一天都没能看上电视，他苦中作乐的想，好歹把黑眼圈的事情给混过去了呢，虽然代价是非常人所能承受。

 

　　也就从这次被询问开始，黄敏诚每次都会趁文森佐不在的时候拿毛巾冷敷眼来减轻黑眼圈，白天在家里也经常睡觉，他真快成一只猫了，整日窝在家里睡觉等待人来投喂，清醒的时候就看看书浇浇花喝点下午茶，困了就睡觉，想吃什么打个电话就有人送过来，非常惬意。

 

　　如果不出意外，这种生活会一直继续，黄敏诚也很乐于接受这种状况，他不在乎记忆是否恢复，也不在乎外面的世界景象如何，他没有那种多余的好奇心，他只需要文森佐一直一直地看着自己，永远不破坏这种纯然的世界。

 

　　如果不出意外。

 

　　黄敏诚是在文森佐的书房里看到那封信的，被藏在书柜高处最偏僻的一本书里，那是一本聂鲁达的诗集，和周围的科普类读物风格截然不同，扉页上写着一句话，没有署名，笔迹不是文森佐的，字迹没什么形体，一笔一划看起来却很认真。

 

　　“我不懂什么诗，但它的意境很美，我想把它送给你”

 

　　此时天色渐暗，落日隐入黄昏的云霞，昏暗微黄的光芒被规整的落地窗棂切割得支离破碎，自书架边的长梯分割成明暗交杂的界限，一半余晖中翻飞着细小浮动的灰尘，一半隐没于不可见的暗光，静静沉积于黄敏诚一动不动的身形上，他站在交接处，垂眸看着那本书。

 

　　诗集的扉页有字，书中夹了一张纸条，纸条已经有些卷边，上面是一个不认识的地址和一句话。

 

　　“这是我送你的礼物，房子的钥匙在你我都知道的地方。”

 

　　在最上面的一排书中，只有这本诗集没有落上分毫的灰尘，周围一圈的科普读物都被做上了笔记，封面也有着许久未打开的浮灰。

 

　　他想起文森佐在书房处理公务时紧闭的房门，想起自己靠在他书房门外坐着听里面的动静，两个人乐此不疲地隔着门互相敲摩斯密码，想起深夜里文森佐辗转反侧的难眠，背后渐渐渐渐，泛起了一股凉意。

 

　　他想了很多，最终还是平静地把那本书放回了原处。

 

　　黄敏诚看起来没什么变化，只是变得时不时会走神，在厨房拿着刀切菜的时候会有些怔然，手里鲜红的西红柿汁水流了满手，刀锋染上红色的汁水就像是鲜血一般，他看着刀子会想，'我拿刀做什么？我曾经拿它来做什么？'他像是见过很多次这样的画面，记忆的碎片又很快隐藏在了大脑深处，不知所踪。

 

　　谁都不知道他在深夜里握住文森佐手时在想什么。

 

　　文森佐呼吸均匀后他睁开眼睛，静静看着面前的男人，看他的五官，看他面容的每一分细节，黄敏诚闭上眼又睁开，无声重复好几遍，然后他的心渐渐冷了下来，指尖也没了温度。

 

　　他发现自己记不住文森佐的脸了，闭上眼之后，记忆里他与其他人似乎变得完全相同，与心理医生许恩秀，与每天来送东西的助理别无二致，他的身体甚至在提醒自己是与一个陌生人在同一张床上，黄敏诚的心理告诉自己这是自己的爱人，眼睛却告诉他不是，文森佐在他的眼中，变成了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的角色。

 

　　黄敏诚无声地开口问他。

 

　　卡萨诺，你告诉我，我爱你是对的吗？